想起自己手上的人命与死后身体造成的罪孽，夏油杰苦笑着摇了摇头，与阿图姆一起坐上翼龙，却没有再说话。

冥界的风清冽而温暖，毫不刺目的日光令人恍惚间以为身处人间，夏油杰低头望见无边的黄沙，没有神殿的地方像极了杰拉身处的那片沙漠。

杰拉认为尚未作出任何选择，独自一人旅行时候的自己是最平静的。

他说得挺有道理的，夏油杰垂下眼帘，即将面临审判，回溯自己的一生，他走过至善与至恶两条路，又在死后看到了第三条路的希望，本以为已经明确了自己的道路，却还是感到淡淡的彷徨。

真奇怪啊，明明还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甚至分别的时候，他都以为自己想明白了。

“没有了心脏的人会去哪里？”夏油杰忽然问道。

“会在冥界边缘徘徊，无法得到安息。”阿图姆说：“看来你认为自己罪无可恕。”

夏油杰点了点头：“徘徊的人……算是在旅行吗？”

“我们一般称之为受惩或是赎罪。”阿图姆笑了：“不过你想称为旅行也没问题。”

翼龙渐渐降落，那些金色的沙子已经看不见了，经过一段漫长的飞行后，他们来到了一片只有暗色石柱的地方。

巨大的天平伫立在这里，看守着天平的是一只拥有鳄鱼头，狮子上身及河马下身的怪物，但坐在边上的审判者却是一位身穿神官服饰的金发少女。

“这就是解决三幻魔事件的人吗？好，你的审判就交给我了！”少女的语气很轻快，一点也不像是神话里严肃的奥西里斯或是阿努斯比：“王子大人你要旁观吗？”

“啊，不用顾忌我。”明明是法老，却被叫做王子的阿图姆跃下翼龙，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但显然也没有要插手放水的意思。

夏油杰慢慢走向那座仿佛处刑台的天平，在他站定之后，少女念出陌生的咒语，他的胸口被无形的力量打开，却丝毫不觉疼痛。

心脏，属于他的那颗心脏飞出胸腔，落在天平的一端，属于他的记忆亦如流水般在他面前走过。

“这就是……我的一生。”夏油杰喃喃道，他身死时没有体验到传说中的走马灯，倒是在死了个彻底后体验到了。

这是何等可笑可悲的一生。他想。

哪怕在遇见海马游香之后，他确实宛如新生，那过往亦不可被抹去。

天平如他预料中一样发生倾斜，圣洁的羽毛必然远不如他心脏中的罪孽深重。

夏油杰神色平静，像是对未来早已有了笃定的判断，却在天平停下的瞬间微微瞪大了狐狸似的眼睛。

他的心脏与羽毛形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平衡。

分明心脏更沉一点，天平微微向心脏的方向倾斜，可倾斜度却很低，低到足以支撑心脏不落入怪物口中。

“善行与罪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互相抵消，当然这个也要看内心的悔过程度……总之，你的罪行令你无法留在冥界享受极乐，但你的善行又使你保住了你的心脏。”少女一边引导夏油杰取回自己的心脏，一边好心地给予了解说。

“那我会去哪里？”夏油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现在是灵魂状态，却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这种体验着实很古怪。

“你想去哪里？”回答这一问题的不是少女，而是阿图姆。

他想去哪里？听到这个问题，夏油杰脑海中率先浮现的是海马游香，可不用问也知道，他作为一个死去的灵魂，是无法再回到她身边的。

更何况……他也不应该回到她身边。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身处幽邃的审判之地，他看不见外面的黄沙，只能看见遥远的天光。

“我可以去卡片精灵的世界吗？”静静凝视了一会那抹光后，夏油杰终于开口了：“我……想去旅行。”

“可以啊，”阿图姆答应得很爽快：“现在就去吗？”

夏油杰又沉默了，不过他这一次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不，我想看完你和她的决斗再走。”

“我知道我知道！你要和她好好告别对不对？”少女兴致勃勃地凑过来，神色倒谈得上是认真：“告别很重要呢。”

“不，我们已经好好告别过了。”像是终于卸下了某种沉重的负担，夏油杰露出了不算很轻松却也不再沉重的微笑：“我只是想再看一看她……看她实现自己的愿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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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中，海马游香望向窗外黄沙的目光温柔而平静，坚定。

“我和那位名为阿图姆的法老王决斗的时候，他也一直在旁边看着。”

五条悟瞪着一双闪亮的蓝色大眼睛问：“他有对你说什么吗？”

“没有，伙伴他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