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是劈天盖地的破口大骂，像是急了眼般，一连串的指责尽数倒出，“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听指令？你要是赶着送死没人救你！”

他的眼眸是灰蓝色的，本来那应该是柔和的、温顺的，如同雨天灰色的天空，但现在，那里却盛满怒火。

青年的怒视停顿了片刻，观众的呼吸也顿了片刻，他们害怕这不知何来的火势烧到他们身上。

“不服气？哈？你有什么资格不服气？”不知对面回答了什么，青年看起来更生气了。他的语调更加尖锐，听起来刺耳而又不讲理，但又隐隐透着股虚弱。

围观者反应了过来，他对面的人，戏中的主角应该是和他斗嘴了。

那个莽撞的、初出茅庐的、不可一世的、幼稚的，一意孤行深入敌营主角。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为此后悔终身的主角。

这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因为那个主角其实并不存在，但是他们却仅凭青年的短短数语，幻视出了对方的样子。

片刻后，青年向后倚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一半是因为动怒，一半是因为，他的腹部。

他微微蜷起身体，透露着无力，却不容拒绝道：“和你无关。”

他们又吵了起来，仍是无尽的争吵，但这次青年的语气稍微柔和了一点，“我说的是实话，我受伤和你无关。你……”

剩下的话被生生断在了喉咙里，像是热炭被一盆水猛地熄灭，“快逃！”

他踉跄了一下，用尽了浑身气力推了一下身旁之人，然后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很诡异，因为本质上，青年不过是躺在试镜现场的地板上，但他却眉头紧皱，犹如忍受无边的苦痛。

但是他没有喊叫，没有任何语言。他费力地扯出一个微笑，似乎想让对面宽心。

不知道对面有没有看到，但很快青年的面容开始扭曲，漂亮的五官不在，他的四肢蜷缩在一起，直到渐渐地失去知觉。

……

好了，他要诈尸了，艾文好笑地想。

某种意义上，自己这也算是杀青了。

于是那本来令人无限惋惜的尸体兀地直挺挺站起，甚至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那个，我的表演算是结束了吧？”

无人搭理他。

直到突兀的掌声响起，带有节奏的，不容置疑的掌声，那是属于布鲁斯的。

男人满脸都是得意，“我推荐的演员不错吧。”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附和。

等一下，艾文看着这一幕心里默默吐槽，你们拍马屁也太明显了吧，不要被这个无良阔佬给牵鼻子走了啊！

但是他不敢说话，暂时也没人理他。

而等艾文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在茫然中已经顺利拿到了这个角色。

……

“韦恩先生，谢谢您。”看着要离开的布鲁斯，艾文赶忙将人拦了下来，不管怎么样，道谢总是应该的。

布鲁斯闻声挑了挑眉，“感谢我什么？”

“那个，如果不是您，我根本拿不到这个角色。我……”

“不，我这么做，是因为值得。”

他之前因为无聊翻看了下剧本，虽然槽点很多，但也算是瑕不掩瑜，角色塑造，情节处理其实都算可以，就是给人的感觉有些仓促。

就刚刚那个片段，他就能找出一堆槽点，针对剧本的那种：比如说主角为什么要愣头青地冲进敌营，为什么那个前辈受了伤后还要热衷和主角吵架而不是直接离开，为什么刚好在那个前辈推开主角后炸弹爆炸了，为什么临死前前辈还要对主角笑……

但那些也不太重要，反正观众爱看这些，比起剧情合不合理，他们大概率更喜欢看一些drama的情节，而主角与前辈发生争执后，前辈为救自己而死，就挺drama的。

重点是，青年展现出来的演技，比他预想的实在是好太多。

布鲁斯本人对演技的研究，主要贡献于饰演哥谭甜心布鲁斯了，他只需要夸张地、显眼地出现在人群中，时不时地做些不合时宜又惹人注目的事，没人会对此感到奇怪。而艾文的演技和他很不同，那种感觉就像是，对方短暂地成为了那个角色，鲜活又热烈。他说不出那种感觉，只知道凭借这感染力和渲染力，顺利登上银幕的话，是极其容易成功的，更别说，艾文的样貌即使以他一贯挑剔的眼光，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而观众自然是偏爱有演技的漂亮家伙，再加上有话题的剧本，那么他就绝不会亏本。

其实看导演和编剧的反应，大概率他不投资这个剧组，对方也不会放任艾文离开。这个叫艾文的青年需要的就是一个机会，刚巧布鲁斯自认是位商人，他乐于投资，那么在这次投资对他来说稳赚不赔的情况下，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