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意地看着对方眼睛倏地亮着。

尤其是翻阅剧本的时候，他能敏锐地感觉到那个家伙溢于言表的开心。

对方当然会开心。

无论是从人设，还是角色之间的性张力看，这部电影无疑都是在刻画、诠释一种他期望的东西。

坠入绝望之人对光本能性的追逐。

偏执的、近乎狂热的信仰。

他本人无意去抹黑或者抬高超人的形象，那些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

超人对他来说就是祸患。

超人是隐患。

无论是他把大都会人保护的太好这件事，还是对方的外在形象过于光明伟岸这件事。

因为把人类保护的太好，所以人类被限制。

超人拉低了人类的下线。

虚伪的神祇构建了新的天花板，而在这个天花板的笼罩下，人类将无法进步。

他们需要危险，他们需要刺激，在危难与危机中，人类才能突破自己。

但显然，超人的存在，让他们觉得自己太安全了。

怠惰由此产生。

所以他必须杀死这个强大的威胁，杀死他，人类才会重见光明。

因此他在故事里继承了超人对外的一致形象，超人甚至都不需要拥有任何演技，他只需要本色出演。

他需要的是艾文伊文斯对超人的诠释。

他在剧本中写下这一幕。

艾文伊文斯，或者说尤利西斯更合适，他不解地，带着一丝孩童般质朴的天真仰头询问他的神明。

为什么，你会生气？

因为我刚刚吻了你吗？

尤利西斯轻笑出声，那笑声并非嘲弄或者别的什么，他只是很开心，开心于原来那完美无缺的，超脱于世界的神明也会因为凡人的冒犯而动怒。

这个发现让他全身的血液近乎沸腾起来，那是于深陷黑暗中的人触碰到的唯一一束光。

他本以为，下一秒，那来之不易的光就会无情地舍弃他，但对方没有。

倘若自己这种不可救药之人都能得到这光的垂怜，那这个世界简直是疯了。

但现在，他庆幸于这个疯狂的世界，尤利西斯张开双臂，放纵地大笑。

太好了，太好了，他终于，终于找到了新的人生意义。

去追逐那束光。

那将是他余生的唯一。

当然，他不可能让故事停留在这里。

救赎从来都是假的。

偏执者对于光明本能性地追逐就是自相矛盾。

为了得到救赎，所以尤利西斯杀人。

为了被神明垂怜，所以他制造恐慌。

这从来都不是一场救赎。

只是一个所谓的光明者拉着另一个人堕入深渊。

尤利西斯足够聪明也足够狡诈，他为了神的一瞥能舍弃一切。

阴暗的角落生物渴望着光明，但他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背刺。

他暗中制造、诱导一切慌乱，只为了在关键时刻将自己抬上舞台。

于是他的神明会向他投向赞同的眼神。

但是这一切本事就没有意义。

因为他就是恐慌本身。

超人救赎不了任何人，他只会带来更多的灾祸。

尤利西斯就是他所创造的绝佳证明。

而当伪神发现信仰者的背叛，影片戛然而止。

这些就够了。

这些足够让愚蠢的观众们反省了。

……

当艾文合上剧本的时候，他对莱克斯展露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真挚。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冲着莱克斯卢瑟大费周章要他和超人来拍电影到底是在图谋什么而来的。

那现在，他是真的对这个故事感兴趣。

过多的隐喻，开放性的结局，讽刺与影射。

他稍微有点理解莱克斯的企图了。

但是，同时他也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莱克斯卢瑟是不是把大家想的有点太聪明了？

大部分人并不会那么在意电影的立意，更别说这部电影留白实在是太多。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而且观众们大概率会更关心这部电影最终呈现的画面感，cp，演员的脸，或者演员间的恋情、绯闻，这种更为直观也更好八卦的东西。

至于故事本身？

恕他直言，想必这部电影播出后，除了让大伙再狂欢一次吃瓜，再次把自己和超人的绯闻炒的火热。

好像，并没有什么别的用处。

当然，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更火的。

毕竟，这个剧本真的写的很好。

……

拍戏的事情很顺利，或者说实在是顺利极了。

最好的导演，最好的灯光、道具还有布景，莱克斯居然真的都给他搞来了。

艾文确实很喜欢这些。

但是，他几乎每分每秒都在困惑着，莱克斯这样大费周章真的只是为了拍一部电影暗讽超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