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大唐奇缘录(209)

作者:靖江往事

他自来是这样不将百姓放在眼中之人,但讽刺的是,他被推举为太子太保的理由却是“保民近下”。也就是能够庇佑一方百姓,平易近人。

这得益于他从做公子时便讷言内敛、清净修身、恭敬谨慎的行事风格。他素来不多行一步,多说一句,封王之后也深居简出,将政务全都交给下面的属官,术业有专攻,从不多事,反而使得梁地仅仅有条,在一众司马家的王爷中,凸显了出来。

无人得知,他之所以有这样的名声,并非是出于他的本心,完全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巨大缺陷让他厌恶甚至恐惧在人前露面。

因为梁王,容貌极丑。

从梁地前往洛京的官道上,行驶着一辆包裹着严严实实的马车,这马车的车窗用了最密不透风的锦缎制作窗帘,还严密地遮挡了数层,使得外面的人根本无法窥探其中的人。

一路上都捂得密不透风的窗户,却在经过了这段锦帐千裘的轻饶路段时,忍不住被外面娇声笑语,高谈阔路的年轻男女说笑声勾起了心中沉寂已久的好奇。

于是像是某种黑暗中的动物一般,车驾中的梁王谨慎地探出了一只触角,悄悄将这窗帘掀开了一条小缝,从中窥视着这个他不曾踏足过,却向往地滴血的风光世界。

忽然一声又一声的少女娇呼从洛水河畔传来,一浪高过一浪,宛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啊啊啊,是香光的船!”

梁王本被这明媚春光攫取了所有注意和渴望,此刻更是浑身如同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般,痛痒难耐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浩荡春水的碧波中,一叶小舟像是从天边飘来。一个白衣白袜的年轻人,怀抱着一把金丝琵琶,坐于春波之上,在这天水一际的连天碧水中,仿佛佛陀降世般,演奏者一曲悠扬恢弘的佛乐。

司马肜还记得那人背后的水波粼粼,仿佛折射着金光,让那人看起来更像是天人降世,不然尘埃。

他的眼睛比春水更明媚,他的每一寸发丝,都沾染着闪耀的明媚。

啊,那是多么明媚的一个少年人啊。

简直就像是上天故意塑造了这么一个完全和他相反的人,让人羡慕,让人眼热,也让人愤恨!

心底的黑暗在这一瞬间破闸而出,汹涌地将他淹没到窒息。

不公平!不公平!

凭什么他已经有了天下最尊贵的出身,就不能给他一副哪怕平凡的相貌!

黑暗中的梁王,向一种生在在阴暗中的恶兽,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在洛水之上泛舟而鼓乐的人,眼中喷涌着几欲噬人的恶念。

所以,在到达洛京后的第一天,他对麾下属官下达的第一条命令,便是去探听那日江上泛舟之人。

他还记得,当自己得知那个容貌绝尘的男子,只不过是个降将贰臣的庶子时,心中的快慰是多么大。

那周处,即便再有名望又能如何呢?不过是个东吴降臣!

那周夷生再得推崇又如何?不过是个胡姬所生的庶出子!

不过是个南蛮子,不过是个庶孽!

只是随即家臣的一句话又重新将他拉进了嫉妒的地狱中——

“回禀大王,据说这周夷生生来不凡呢。”家臣本以为是梁王对这周夷生起了招徕之心,故而语气中激励夸赞,“虽说其母尔朱氏不过是个北地舞姬,但此女口中却能吐出青莲香气,有大和尚曾经为此女看相,说她前世乃是佛祖坐下比丘尼,因为一时修行不慎才……啊!”

这家臣还在眉飞色舞地对司马肜说着他打听来的尔朱氏的逸闻,却被司马肜当胸一脚,直接踹出老远,“噗”地一声吐出血来。

“……贱人,贱人!”本以为会听到关于这低贱之人的鄙夷之语,但谁知这没有眼色的东西竟然夸奖起一介舞姬来。

……

司马肜沉溺在记忆的幻境中不可自拔,全然不知自己的丑相被上方的围观者们全都收入眼中。

被巨大的恨意和痛楚淹没,但司马肜丑陋的鬼脸上却显露出了一种虚无的,扭曲的满足,他眼球外翻,唾涎横流,嘴中还在喃喃自语。

这真是一副扭曲又诡异的画面。

但道林却并没有让他在记忆中沉浸太久,直接一指点出,一束明亮的佛光便洞穿了那正处于记忆洪流中的恶鬼。

“啊!”魂体受损的巨大痛楚瞬间便将司马肜拉回了现实。

“殿下回忆得太久了,小僧实在时间紧迫,只能粗暴些了呢,实在抱歉。”道林甚至在司马肜恶狠狠地瞪视他的时候还彬彬有礼地朝他致歉。

虽然这歉意并没有多少真心。

或许是痛苦让人清醒,回溯了记忆的司马肜却像是发现了道林的某个巨大破绽一般,脸上露出了惊喜的恶意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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