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汤姆会礼尚往来地把果脯投喂给他的蛇朋友吃，但蛇朋友很嫌弃，它认为这些东西还没有蚯蚓好吃。

汤姆看了一眼蛇殷切地向他推销在地上弹跳的蚯蚓，他冷静地说：不，不用了。

6

因为院长说圆周率是一个有用的东西，等他们什么时候把圆周率背完了，他们就能见到自己的爸爸妈妈。汤姆很不屑，他从来都不背圆周率，因为他一点也不想见到他的爸爸妈妈。

蛇：3.14……

汤姆：15926

一人一蛇相对无言。

7

院长说马上会有好心的夫人要来领养一个孤儿。

蛇听不懂她叽里呱啦地在说什么，汤姆回到房间里之后跟它解释，它恍然大悟：哦！就是换一个笼子啊！

蛇问汤姆：你想去吗？

不想。汤姆说。

蛇高兴地说：好啊，那我们就不走吧。

8

汤姆长得很好看，至少在他不显得阴郁冷漠的时候，确实比孤儿院的大多数孩子都要显眼一些。

好心的夫人用手帕擦拭汤姆脸颊上的脏东西，温柔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汤姆不说话，依然盯着地面。

院长在旁边咳嗽，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汤姆短暂地想起来了，她之前说过的要说好听的话，于是汤姆抬起头，对着夫人说：您今天真几把好看。

9

汤姆又被关了禁闭。

因为他说出了粗鄙之语，让文明办认为他们孤儿院的文明建设有问题。孤儿院上课从背圆周率变成了素质教育，立志让他们成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小孩。

蛇很愧疚，汤姆因为它的跑火车被关了禁闭。它又觉得汤姆很可怜，因为它从来没有因为说脏话被关到笼子里过。

它觉得奇怪，因为它的同类们可能会因为色泽光亮长得好看被抓走，关进动物园的笼子里去。它因为土黄土黄的，躲在泥巴地里，根本没有人会发现它，所以逃过一劫。但是汤姆长得这么奇怪，为什么也会被关进笼子里呢。

汤姆：请不要用你的蛇类审美来评判所有人

蛇：我不过是心直口快罢辽

10

汤姆到了他的九岁生日，他不喜欢他的生日，不仅因为这会让他想起他被遗弃的日子，更重要的是孤儿院会给每个过生日的孩子做西红柿面。

也不知道是因为讨厌这个日子连带着讨厌上了西红柿，还是因为讨厌西红柿所以更加讨厌他的生日，每到这一天他的脾气就会变得更加喜怒无常。

因为蛇爬来爬去的声音太大了，吵到他了，他就冲着它发脾气：你想成为蛇骨手链吗？

教美术老师的手上戴了一串蛇骨手链，蛇以为那是真的蛇骨头，吓得钻进汤姆里的袖口里完全不敢吱声，怕自己也会被扒皮做手链。

汤姆当时安慰它说：不会的，我会保护你的。

但他却愉悦地上扬了嘴角。原来它也有恐惧的东西。

那时候笃定地说着会保护它的汤姆，此时又毫不犹疑地拿它的恐惧为武器。蛇觉得汤姆阴晴不定反复无常，它很生气地骂他：你这个西红柿！

汤姆：你个死老鼠。

蛇曾经跟汤姆吐槽过死老鼠是全世界最难吃的东西，比汤姆的果脯还难吃一百倍。

蛇跟汤姆开始对骂，汤姆已经不是那个只会背圆周率的汤姆了，他现在讽刺蛇的时候专门找蛇的七寸，比如蛇耿耿于怀的蛇皮颜色，还有它跟同类相比过于细短的身子。

蛇骂不过他了，气鼓鼓地说：你把我气死了就好了的！

汤姆用手指扯住它的尾巴，用指腹摸索它冰凉的表皮：“你不会死的。”这句话他没有用蛇语。

蛇扭头：好啊！你居然还用外语骂我！！

11

蛇消失在汤姆九岁的那个冬天。

它说它快要冬眠了，一定要在冬眠前先饱饱地吃一餐。

它走的时候绕着汤姆脖子在他的耳边吐信子，它说：好可惜啊，汤姆，你还没有来得及给我取名字呢。

汤姆这才想起来，它一直都没有名字。

蛇说：蛇本来就不应该有名字，只有人类才需要有名字。

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肯定取好了名字。汤姆这样说。

好啊！它这样答应着，然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12

汤姆给它想好了好几个名字，等它回来就告诉它。

但他一直等啊等啊，从冬天等到夏天，蛇都没有再回来。

它可能是死了，也可能是迷路了，或者是觉得牢笼里的生活太无趣了，去了更加自由的地方。

13

汤姆又变成了那个从未遇到过他的蛇朋友，孤僻又冷漠的怪胎。

他不需要朋友。

汤姆这样说。

14

但是在一个所有蛇都应该冬眠的冬天，他捡到了一条活蹦乱跳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