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慈怔了怔，点头。

“虽已阅之一二，但多有不知其意。”

“无碍，你先行瞧着。待你七岁入弘文馆，若你仍心属杏林，朕便为你在尚药局寻一名医，教你医术。”

“谢父皇！”

后世遂有诗曰：稚童五岁知生死，天子百年观九州。

第二十八章 欢娱 随流水

宴毕之时正值月出，清辉朗照。众人出殿观月，三三两两伴桂子清香间怡然自乐。

顾言慈与顾言志并排走在太液池边，池水中央粼粼荡漾着一轮皎月，清风氤氲着淡淡水气自池面拂来。男子的声音清朗而多情，随风入耳。此外只有叶落青石，鞋履踏地之音。

“吐谷浑？”

顾言志点头。

“赤岭乃大雍，吐蕃，吐谷浑三国交界，与其都城伏俟亦相距不远。”

“可雍蕃和亲，他们来做什么。莫不是来劫亲的？”

“非也，这支吐谷浑部队共千余人，驻扎和亲在必经之路，由吐谷浑公主慕容舍脂率领。她不过是来寻自凉州起护卫宁国公主一行的赤霄营之中一人。那人姓苏名偃，任赤霄校尉，年不过十五。四月赤霄营曾在甘州与吐谷浑一战，此人斩杀了吐谷浑准驸马，也就是慕容舍脂的丈夫，这是寻仇来了。”

“那这人到底是厉害，才十五岁……后来呢后来呢？”

看着小孩烨烨的目光，顾言志唇角不禁上扬。

“后来此人独身深入敌营。”

“回来了？”

“回来了。”

“然后？”

“然后就结束了。”

一时间，两人都站住了脚，大眼瞪小眼地突然安静。

“二哥也太敷衍了，那公主不该对他恨之入骨吗？”

“是啊，所以据说那人和身高九尺身如山肥的吐谷浑的第一勇士，还有一匹灰狼大战了三百回合。而后反倒把公主劫入帐中，全身而退。最终吐谷浑都城传来老国王之弟慕容别要谋反的消息，那公主不得已率兵回城，此事不了了之。”

“当真奇人……若那人生的好看些，那公主莫不是折服那人裤下？……嗷！”

收到了一个脑瓜崩的顾言慈委屈地揉着脑袋。

“跟着你凌霜姐姐胡学些什么？那人自眉骨到嘴角有一刀疤冗长狰狞不堪，唯有面覆铁甲作以遮掩。吐谷浑公主除非脑子进水了才会看上他。”

“哦……可二哥嘴下还是积点……”

最后一句顾言慈说的声如蚊呐，抬头事却却见顾言志正不怀好意地眯眼望着自己。

危险！

“二……二哥我错了！别哈哈哈别挠我了哈哈哈哈……”

“小屁孩胆子肥了，啊？”

“哈哈哈哈玄丘错了，玄丘再也哈哈哈哈不，不说了！”

两个人的笑声传得很远，对岸的独臂之人静静伫立遥望着二人，不觉神思。

“老四想什么呢？”

“霜姐姐。”

顾凌霜顺着顾言恩的目光看过去，见小孩正在顾言志身边绕着弯儿跑着，躲避着顾言志蠢蠢欲动的手，笑声朗朗。

知道他所思是何，顾凌霜只无奈苦笑。

自顾言恕去了，顾言恩日渐憔悴消瘦，哪里还有当年少年英雄的楚王殿下的模样。如若不是还有他的一对儿女，顾凌霜是真的不能想象这人会成什么样。

“宴后快些回府吧，菸菟和他妹妹怕是吵着要你呢。”

对岸二人已经走远，顾言恩勉强地勾了勾嘴角，应声。

欢娱渐随流水，素弦声断，翠绡香减。

第二十九章 羲和 甘渊馆

八月下旬，吐蕃赞莫随燕王抵京，与其亲信一同安置在都亭驿中，并派人教习文识。

“明日玄丘要出宫，不能参加小无肠的满月宴了，贤妃娘娘莫怪。”

女子摇了摇头，看着摇篮中婴孩的眼神爱溺非常。

“十殿下的哥哥做得很是称职，这几日无肠见了我这个娘都不如见了殿下来得亲呢。”

顾言慈羞赧地抿唇一笑，站在摇篮边静静看着婴孩渐渐熟睡。

见天色已晚，顾言慈辞别王贤妃回宫。

王锦如送顾言慈至披香殿门前，迟疑了几分，轻声道。

“十殿下，明日前往羲和山可有人随行？”

“嗯……霜姐姐会与玄丘同去。”

小孩垂首默然，没了声音。

女子悠悠蹲下身子，把手轻轻放在小孩的肩头，看着孩子眼睛。

迷茫与局促丝毫不掩地充满了他黑亮的眸子。

“你长得与你母亲……极像。”

小孩抬眸看向女子，敛眉疑惑。

“羲和山上的红枫是帝京一绝，玄丘可要抓住机会好好看看，等回来讲给我们家无肠听。”

女子弯唇微笑，摸了摸孩子的发，再未言其他。

走在冗长的宫道上，天色未暗，月已悄悄爬上东边柳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