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东逝去，落花无人知。

第一章 新岁 上元雪

顾言慈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真的生活在这个叫做大雍的盛世，真的生活在天子的帝京中的，是那一个匆匆到来的除夕。

是除夕宫宴上那一位身着明黄龙袍，仪容威严的，是那一位小心翼翼抱起自己，用满是父亲慈爱的目光笑意盈盈望着自己的，天下万民的君主。

苍穹之巅，但却触手可及。

贞曜二十一年正月十五，上元节。

殿外的风雪呼啸了一夜，在卯时终于伴着绵密的细雪停歇下来了。

今日的华月殿早早便忙碌了起来。

［华月殿，司马贵妃所居宫殿。］

顾言慈睡意朦胧中被一双柔荑抱起，听见耳边女子一声声温柔的呼唤，迷迷糊糊半睁开眼，看见的便是一室的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只见一位锦衣女子正坐在顾傲雪身旁低声说着什么，顾傲雪脸上不知是因为殿内的炉火还是羞赧，白皙的面上逐渐覆上了一层薄红。

另有顾言恕和一年轻男子，四人围桌而坐，桌上正放着几个半成品的花灯。

［迩尔公主顾傲雪，皇长女，贞曜七年生，今年十四岁，生母贵妃司马若桃。］

“娘娘，小十可是醒了？”

那位生得顾盼生姿，明眸善睐的锦衣女子忽然轻声道。她起身缓步走近，头上珠翠摇曳发出阵阵声响。

顾言慈看着这个一等一的美人笑着朝自己伸出胳膊。

“让霜姐姐抱抱可好？”

当然，顾言慈识相地张开了胳膊。

［镇国永泰公主顾凌霜，贞曜二年生，今年十九岁，是皇帝同父异母的三弟——安国豳王的遗腹女。豳王妃殁后就被皇帝接入宫中交由宸妃司马若梅抚养。贞曜十二年宸妃殁，转交由贵妃司马若桃抚养。

四年前及笄，封镇国永泰公主，出宫立公主府。破例以女子之身获赐参政之权，承安国豳王一脉，任尚书左丞，并遥领凉州都督府。］

顾凌霜把顾言慈从司马若桃的怀中抱出，左右微微晃了晃小孩的小脑袋，看着小孩终于回过神的样子才继续笑道。

“叫姐姐，来，姐——姐。”

“姐……姐姐？”

顾凌霜闻声弯眼一笑，明媚如春。

“哎呀，我们家小十真是聪明……不像当年的某个小猫儿，嘴不知打了多少绊子都未喊出个‘姐姐’来。”

司马若桃在一旁听见，不禁掩唇地笑着。

顾言恕双颊则覆上了一层微红。

“霜姐姐快别作弄我了。”

“嘻嘻嘻，这老四也是知道的。”

顾言慈看向顾言恕身边那个被叫做“老四”的年轻男子，那男子生得颀长匀称，五官俊美而不失英气，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如若疏星闪烁，亦溢满了为人兄长的温情。

［皇四子顾言恩，贞曜五年生，今年十六岁，生母贤妃薛氏。由于当年薛氏位份仅在婕妤，无权自己抚养皇子，他被交由宸妃司马氏抚养。贞曜十二年宸妃司马氏殁，由贵妃司马氏抚养。

两年前出宫立府，封楚王，左武卫大将军，兵部侍郎。一年前与吏部尚书狄渊之独女狄氏成婚。］

“嗯，想来玄丘也是同朱雀一般天资聪颖的。”顾言恩顿了顿，才继续笑道“咱们狸奴也算不笨就是了。”

“哈哈哈，老四你这话说得到是勉强。”

［皇九子顾言悫，贞曜十五年生，今年六岁，乳名朱雀。生母贤妃薛氏，与楚王顾言恩是同母兄弟，目前由薛氏亲自抚养。］

几个人又说笑了一会儿，顾傲雪只坐在桌边安静听着。

“娘娘，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带着小七去晋王府了。”

［皇五子晋王顾言懋，贞曜六年生，今年十五岁。生母才人姚氏，由平南夫人段氏抚养。任礼部侍郎，今日与其泰山右领军卫大将军关辛之女关氏成婚。］

顾言恩开口道。

三人走后，只剩下顾傲雪一个人对着桌上的花灯发呆，良久，才离开。

室内再归于静谧。

许是因为小孩子睡得多，在司马若桃怀中下过早乳的顾言慈，不一刻便又入睡了。

第二章 临夜 伴歌声

火，赤黄的，殷红的。炽热的，滚烫的。恣意燎烧的，张牙舞爪的。

火，好多火，好多火……

“玄丘？玄丘？”

忽的被人晃醒，顾言慈愣愣看着正担心地皱眉望着自己的少年。

“怎么出了好些汗，是魇着了？”

少年伸手把小孩发边的细汗小心擦去，见床上的小孩仍是一脸愣怔地看着自己的样子，少年便欲起身道。

“琉璃，你快去叫姨妃……”

“哥哥……”

孩子的声音不大，糯糯的还带点刚刚睡醒的鼻音，却足够让少年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