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学姐与沢田学弟+番外(416)
就像优说她反感志野,但在最后还是叫住了夏马尔、试图令他帮助他;
就像他们非说她碰了尸体、拿走了什么,可她只是俯下/身,轻轻阖上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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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是否是她害死志野,日后优时常陷入一种自我的诘问。但在他刚刚死去的那段时间,她并不想这些,那时所有人都不想,他们仍处在“接受一个人已永远离去”的适应期。
像这段时期,有的人很快度过,有的人永远困顿。葬礼是在这时办的,趁着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悲痛是含混不清的,且能保有理智,浓的淡的都混在一起,可以达到一种体面的平衡。
优坐在屋子里,离遗体最远的地方。让和其他男人们去到另一个屋子谈事;爱子搂着千穗理,低声说着将酒店房间封住的话题;其余宾客聊天,或是用手帕捂住面部,大家共同等待着葬送。
优很乖,端庄地坐着,但眼神时不时一空,让人能体会到她克制的悲伤。这表现落在须王老夫人眼中,她露出满意的神情来。
佛经气势汹汹。到了遗品着用的环节,大家都要使用逝者的遗物,以表哀思。志野生前喜爱的东西被盛在托盘里端上来,像一道菜肴。
他的衣服被端到优面前。她的姿态仍然乖巧,说:“…不。”
轻细的声音最初溺于佛经,只因与哀恸的氛围格格不入,才逐渐被人们感知,引起哗变。
“优!”老人发出低沉的警告。她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站起来,说:“不。”
这次声音清晰很多,所有人都听见了。千穗理的眼眸雪亮,那光芒起初带着惊喜,似乎以为志野的魂灵借她的身体苏醒。当发现自己的学生仍然意识清醒后,那希冀便凝结为憎恨。
“她悲痛过度了,烦请带她下去休息。”老人厉声说。
“等等!”出言阻止的人高高胖胖,沢田纲吉也认识——是弓道社以前的指导、当初向他发出入社邀请的西园寺老师。
“静江,”西园寺老师叫出须王老夫人的名字,语气严肃,“我看你们还是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偶尔也要听听小辈的想法,过刚易折啊。”
这个时候,千穗理忽然昏死过去,又是一阵骚乱。
这场聊天是如何进行的,她的记忆中并未呈现画面,但她再出现的时候,眼神木然平静,抬头望着门口巨大厚实的灯笼,上书汉字“御”,风穿过上面密密的孔,发出哀戚的呜咽。
“这是‘御灵灯’吧?我听说这是日本的传统,葬礼时悬于家门,能指引亡灵回家的路。”
散漫的男声自身侧传来,她微微侧目,看到一截白大褂的衣角。
“你抽烟?”她问。
医生笑笑,领会到她的意思,将打火机扔了过来。她接住,生涩地按下,放到灯笼旁,微弱的火苗反而被惨白的笼身吞没了。
“灯笼太大了,这样可破坏不了。”夏马尔又变魔术一样变出一只油壶,“来点助燃物吧?”
沢田纲吉看到医生殷勤帮忙,她指哪他就往哪喷油……按说是有点搞笑的画面,却偏偏让人笑不出来。
两个人一番努力,终于将硕大的御灵灯点燃。奇怪的是,原本坚不可摧的灯笼,火苗一起,便势如山倒,顷刻间被吞噬大半。
“烦请在这看住火势,不令它蔓延。”优说。
“知道啦。这样一来,就算是委托完成了,”医生吸了口气,“嘶,这真是我烧过的最贵的灯笼。”
“这样他就能自由么?”
“小少爷已经死啦,”夏马尔说,“自由的是你。”
“…噢,是这样。”她偏过视线,望着白色的火苗喃喃,“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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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获得了自由么?
优后来不这么想,认为自己只是被一时的同情攫住了;甚至在跟随西园寺老师往东京去时,她还在想着要如何回去向祖母解释。
要回去,必须回去,趁一切还可挽回。于是她迟疑着、嗫嚅着,当抵达后问:
“…我能不能出去走走?”
轻易便得到了允许,少女走在陌生的街道上,对周遭的一切视而不见,只力图厘清志野之死带给她的冲击。
当然令她悲痛,否则她不会行为失常,不会忤逆家人。她甚至是悔恨的,她毕竟有机会救下他——如果重来一次,她可以救下他。
但这些不致令她崩溃,她会恢复,会从这件事上吸取教训——志野太愚蠢,为了些可笑的东西罔顾性命。
她也愚蠢,竟然割舍姓氏、离开家里——为了什么离开家里?她放弃了什么、得到了什么东西?
少女漠然环视四周:大雨过后,空气清新,多余的雨珠顺着叶子纹理缓缓下坠,将枝条压弯,随即颤动着弹起……都是些司空见惯的景象,然而难以否认,她的心情的确不可思议的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