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宝琴听了这些，却不见黯然，反倒添了几分思量，倒自怔怔出神来。

黛玉并宝钗相视一眼，便自噤口不言，免得惊扰到她。

还是后面宝琴回过神来，因见她们如此，反倒一笑，半是自嘲，半是怅然：“不过几句话罢了，我若伤感，怕还伤感不过来呢。姊妹们说说笑笑，无所顾忌，才是大家好儿。”

见她如此说，黛玉也添了几分戚戚之心，因问她可有什么打算。

宝琴道：“婚姻之事，原是两家之好，也没得为了我一个，便自做罢的。我冷眼瞧了这一阵，他们倒似有所悔改，索性我也并无旁念，且再试一试，又有何妨。前头蟠大哥哥与嫂子也多有不自在，因着大家体面，两家和气，也没断然做绝的，何况我。”

她说得明快，黛玉并宝钗两人却都有些喟然。

黛玉更自拉着她的手，因道：“你既有这打算，我也不能深劝，只是有一句话，须得告诉——不要自苦，往后的时日，且长呢。”

宝钗也低声宽慰。

三人坐在一处，倒有一般的酸涩生出。

紫鹃在旁瞧着，也有些心酸，只这等事她须不好说，也不过默默在旁等候了半晌，见着气氛稍有松融，才另寻了旁话来言语。

正打岔的时候，偏外头一阵笑声传来，又有小丫头子回话，道是凤姐来了。

黛玉三人忙收拾了心绪，起身相迎。

那边凤姐笑吟吟从外头进来，见着宝钗姊妹也在，便含笑道：“你们倒是好自在，且在一处闲话。”

彼此坐下吃茶闲谈。

宝钗却是个有心的，听得几句，便觉出凤姐怕是有事须得与黛玉独个儿言语，她心内也猜出几分，只略坐了坐，便寻话告辞而去。

及等她们姊妹去了，凤姐便拉住黛玉往里屋小坐，又讲出一番事来。

也不是旁个，正是谈及她与宝玉的正经婚姻大事，因前儿往宫中问省，元春又格外提及，他们也要预备婚事起来。只是三书六礼，终归要有个体统，便有意探探黛玉之意，可是能暂且搬到外头林宅处小住。

大家彼此体面些，外头瞧着，也是正经做婚事的样子。不然传扬出去，不免落个童养媳的话头，两碍名声。

黛玉先便是红了脸，但见着是正经道理，倒也不好躲羞出去，只得含糊应下，心里却实是有些彷徨。

第368章 打算

???

及等凤姐一去,她便唤来紫鹃，将这一桩事一五一十说与她来，又蹙眉道：“咋咋然听见这话，虽是好意,到底有些慌乱,且不知那边府里又怎么样。”

紫鹃早与江霖商议过几回,自己也满心盘算过的。休说如今凤姐提出这话,便是没有，她也要提及这事,且将黛玉挪腾出来——旧年将林家旧仆安置在那边宅子里,本就有这个念头。

毕竟，黛玉原说着是质本洁来还洁去,多半是不曾成婚，便自夭亡了的。纵然如今似有不同，但细细盘算来,也未必不是名分定下，却未曾成婚。

如今这话一出，紫鹃立时宽慰道：“姑娘只管放心,前头钟姨娘他们也提过这话，只是这边府里未曾提及，又恐姑娘未必能安稳住下，方不曾言语，实则早就洒扫了两处院子,且做预备了的。如今姑娘并哥儿真个过去,一应东西事项都是齐全的,只将咱们素日所用铺盖陈设等东西搬过去,也就是了。”

见她这么说,黛玉稍觉安稳，又想着这事连着钟姨娘等人也想着了，可见规矩礼数四个字，原也不好错漏的。断不好贪图在此地安稳，倒损了大家体面，日后说起来，自己也没脸。

她正有了打算，那边紫鹃又添了几句：“何况如今哥儿也大了，正经林家的事，也须留意，再逗留园中，怕也不大好呢。”

这又是另一件关节，黛玉不由点点头，应道：“你这话却有道理。这园子本是宫中娘娘，为着姊妹人等所留，瑞哥儿年纪渐长，怕也不大妥当。这会子搬出去小住，一则知道些外头的事，二来我也能帮衬着料理齐全，免得他不知就里，平添旁的琐事。”

这分明是须要为瑞哥儿打算，更添了好些事项，可黛玉却渐次安稳下来。

还是紫鹃早有考虑，因见她如此，便提了两句：“姑娘既有主意，也须与那边宝二爷，并哥儿细说明白，也省得他们疑虑。”

“休说他们，便是四妹妹，宝姐姐她们两处，也须得说两句。”黛玉道：“四妹妹倒还罢了，不过随常话儿。都是宝姐姐琴妹妹她们，原就是打量着与姊妹一并小住散散闷的，如今我忽得要出去，必要多说两句。何况我今儿看琴妹妹的模样儿，只怕这三五日，必定有所决断的。说不得我这一去，往后见面的日子越发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