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少司命一句「我五年没下过山」后，小道长蔫儿了。劝又劝不动，难道还能动手打晕人家再送回去不成？他敢保证，只要自己一动手，少司命绝对毫不留情拿万叶飞花流招呼自己——这都是他从前血泪的教训。

“行吧，去看看也好……”他有气无力地嘟囔，伸手接过女孩肩上的背包，然后女孩的第二句话让他差点给跪了。

「周老前辈同意我参加罗天大醮。」

“卧槽！”王也直接对着少司命开吼，“小祖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那可是罗天大醮！你伤都好了？！！”

少司命诚实地摇头，沉静漂亮的一双眼就那么定定看着王也：「伤不妨事。」

九宫移魂术虽说撕裂了她的灵魂，但她本就有两幅魂魄，因此失掉一幅对自身影响不大，能让她受到影响的并不是这个原因。

王也觉得眼前的姑娘简直是他命中的天魔星，他估计是上辈子欠了对方，所以这辈子对方就来讨债了。

“我估计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他这么想的，于是也就这么说了。

少司命将王也的话在心里过了一圈儿，觉得对方说得并不正确：「上辈子我不知道，你可以开阵算算，但这辈子你确实欠了我。」

王也想到对方舍命为自己补的寿数，一时沉默下来，半晌，他扯扯嘴角：“……走吧。”

气氛突然凝滞，女孩眨眨眼，终于意识到自己把天聊死了，还在小道长心里又扎了根刺。抿抿唇，她亦步亦随跟着王也下山。

少司命不能开口，因此从不与人交流。在她是五灵玄同时她不想与人交流，而在她是长老时更是只要听命行事就好，平日里接触最多的就是大司命与星魂，一个是同僚，一个是上级，因此她并不真正清楚人与人之间该如何正确沟通。

就像这次，她其实并不在意拿给了王也的魂魄，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没想到却触到了对方的痛处。

少有情绪波动的少司命也觉得这样的气氛十分压抑，于是她快走几步拉住王也，用树叶拼字：「我不在意，你也不用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

王也长叹一声，停下脚步转身。

此时正是清晨，武当后山的山路上没什么人，一般会早起爬山的游客也是在前山游玩，所以这里安静得只有树叶的“沙沙”声与鸟鸣。

他上前一步，将少司命轻轻拥进怀里。

王也比少司命高了二十厘米，即使现在女孩穿着坡跟鞋站在高于自己一个的石阶上也依旧比自己矮。他轻轻拥着少司命，手掌放在对方后背一下一下轻拍，并没有抱实，二人中间有一拳的距离，只是虚虚抱着，过了半分钟就松了开。

他叹：“以后再也别这么做了，无论是谁，都不值得你用自己的命去换。”

----------万叶飞花流----------

虽说少司命同云龙道长打听了王也的车次，但是他们并不在同一个车厢，好在二人中间只隔了一节车厢，放心不下少司命的王也就找人换了座。

这是车厢中间的二人座，王也让少司命坐在里面，自己在外面往座位上一瘫，拿出水杯放在里侧后就眼一闭呼呼大睡。

小道长眼下青黑，平日里也是没什么精神，不知道每天都做了什么才会这么困，不过五分钟，少司命就发觉一旁的王也呼吸清浅平稳，已经睡熟了。

她以手撑头看窗外飞速而过的景物，和秦国区别真大呀，高楼大厦压下亭台楼阁，火车飞机代替车马木船，曾经的第一个大一统的辉煌帝国早已消弭在历史的长河中，可她却来到了这里。

她拿手指点点面前透明的玻璃，看着玻璃上映射出自己浅淡的影子，影子被窗外的景物扭曲，隐隐绰绰，却显得很鲜活——比自己鲜活。其实到现在为止，少司命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活下来、会在这里活下来。

她奇怪，也好奇。你看，如果来到这里的是星魂，绝对比自己更有作为，十二岁拜相、阴阳家的少年天才、最年轻的帝国护法，这绝对不是浪得虚名。又或者来到这里的是大司命也可，她比自己更能适应陌生的环境，估计不过一段时间就能在现代社会如鱼得水。

……好在，也只有一年。

肩膀一重，少司命转过头，看到正会周公的小道长脖子一歪，头就枕到了自己的肩上。她比王也矮了不少，这样的姿势王也自然睡得不舒服，不过对方倒是没醒，只是往下秃噜两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于是少司命下意识坐得更直。

她微眯了眼睛看小道长无辜的睡颜，对方睡得香甜，还有透明的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少司命有些嫌弃，取了帕子叠上两叠垫在王也的下巴和自己的肩膀之间，浅紫的手帕沾染上口水被晕成深紫，一朵白色秋兰在上面灼灼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