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从军(14)
阿爹呢?阿爹总是沉默着,仿佛什么恶事都是阿娘在做。
比起那两间泥巴屋,村人对木兰的态度是很友善的,去打一回仗,弄回来六头牛,这就是本事人啊!
还有年纪大的妇人拉着木兰问,在村里有没有喜欢的小女子,木兰犹豫片刻,只道:“还没想过。”
她没想过婚事,她真的能够一辈子做花大郎,永远不嫁人,不生孩子吗?
木兰有些害怕,也有些暗暗兴奋,千百年来女人都是本本分分地过,在家为奴为婢,嫁人当牛做马,她从生下来就是花大郎,从生下来就承担了一切,她代父从军,杀敌数十,既然男人能做的事她也能做,那她为什么,不能跳出这个樊笼呢?
脑子一热,脑子很热,木兰抱着妹妹就差在村里跑上几圈了,直到天黑,她才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推开家门。
花母没做饭,灶里没生火,屋里老夫妻俩正说话,木兰推门的动静不小,花母一下子起身冲出来,想再试试,木兰平静地盯着她看,花母骂了几句,声音还是小了一些,“你总不能一辈子当个男人……”
木兰问她,“我为什么不能?”
花母噎了一下,她总觉得这个以往很听话懂事的孩子去了一趟外面,回来心都野了,还不是一般的野,吓也吓不住,骂也骂不动,一辈子生活在乡间的老太太除了哭闹骂人,也实在没有别的什么法子。
花父沉默许久,开口道:“你要买田,这田得你自己去种,以后分家,你不能按长子的例分,这田,得有你弟弟的一半。”
木兰想了想,点头,“可以。”
除了这个,花父别的什么都不在意,能谈得拢是很好的,花母对分一半的田有些不满,可也只是嘀咕了几句,试图向木兰解释一个弟弟有多么重要。
木兰充耳不闻,她去烧火做饭了。
没多久就传来花母的尖叫,“你放那么多盐,要吃死人的呀!”
木兰把花母撵出去,她在家里的时候很久才能吃到一点带咸味的东西,总是没有力气,现在家是她的,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傻了!
第9章
晚饭是加了盐的豆饭,花家一向是村里最穷的,豆饭藿羹对花家来说不是形容词,而除了他们家之外,大多的村里农户都是小米稻米掺着吃了。
木兰今天实在是累得慌,却也只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她把碗推给妹妹,才五岁的小丫头脸上没有一点肉,干瘦的手伸在桌子上像小鸡爪子,花小弟虽然也不胖,但脸颊嘟嘟的,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家“阿兄”。
孩童的眼睛很清澈,黑白分明的,木兰抿了抿嘴,伸手拍了一下花小弟的额头,小妹还没有名字,家里叫也是叫小二或者二姐,花小弟也没有大名,家里都叫宝儿。
花宝儿刚四岁,木兰和他不大亲近得起来,这小娃娃甚至还不到懂事的年纪,就已经能分走她一半的田产,但要说气恼,似乎也没有多少。
把火气撒在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头上是最可怕的,木兰自己受过委屈,很明白这样的道理。
木兰煮饭时摸了两个刚下的蛋,一起煮熟了,这会儿给弟弟妹妹一人敲开一个,花母每天给花宝儿煮一个蛋,但看到木兰把鸡蛋给花小妹吃,还是心疼得快掉眼泪了。
木兰没有管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床,她离开这一年,床都是弟弟妹妹在睡,她一回来,原本能一人占半张床的小姐弟俩都只能委委屈屈地睡在她两侧,一个睡这头,一个睡那头。
夜半时分,花小妹抱住了木兰的腰,把小脸埋进她胸口,又过了一会儿,睡在另外一头的花宝儿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的一条腿。
这个家里,花宝儿觉得最可靠的就是他阿兄了。
花小妹抱着阿兄,感觉踏实极了,甚至都有胆子悄悄地蹬花宝儿,想把他蹬开。
花宝儿努力地扒住阿兄的腿,用脑袋去顶花小妹,小姐弟在木兰身上展开了一场拉锯战!
最后两个人谁都挤不过谁,直接开始占地盘,花小妹把自己窝进阿兄怀里,两只手大大地抱紧腰,而花宝儿抱住两条腿还不够,犹豫了一下,用自己胖嘟嘟的热脸去贴屁股。
木兰什么都没察觉,维持着一个扭曲的姿势,仍旧一睁眼就到了天亮。
花家养了四五只鸡,都是养来下蛋的母鸡,花母一般一天煮一个蛋给花宝儿,剩下的攒起来,攒满五六十个再去县里卖,除此之外就是织出来的布匹,木兰不在家的这段时间,花母偶尔织布,大多时候是花小妹在织,她还给邻居周寡妇家打猪草,一个早上的猪草打完,会在周寡妇家吃一顿饭。
花父早年是做木匠的,因为木匠活太苦,就和兄弟结伴去做了募兵,腿脚残了归乡,没带回家一文钱,他的木匠活也不好,只能偶尔用些废料做点桌椅什么的,花母卖鸡蛋的时候顺带着卖,很难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