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如何对别人的选择指手画脚。

只有经历过一样的痛苦人和人才能相互理解。

这是女孩写在写真集上的一句话。

他看到之后当时就忍不住皱眉，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她得经历过什么样的绝望，才会对这个世界没有一点期待，才会为了保护那个少年不顾一切。

夏油杰见过森见远川，他从一开始就很喜欢那个经历了那么多苦难还是初心不变的少年。

这被可笑的猴子支配的世间竟然还有那么干净的人。

跟对方一比, 自己在阴暗处渐生的心思就显得更加丑陋了。

救人真的需要理由吗, 他真的有必要救那些不知感恩的猴子吗。

这些念头就像恶魔的低语一样, 总是出现在他脑海里，一旦他有所松懈，伸出去的手就会迟疑。

如果从他救的人身上产生的咒灵害死了其他人该怎么办。

这些问题的答案他都不知道, 所以他只能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哪怕他已经找不到方向，但只要朝着最开始的那个目标, 拼命努力就行了。

一定要成为最强的咒术师, 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拯救别人, 这是在普通家庭长大的他成为咒术师的初衷。

……

夏油杰记得梨由的生日是平安夜, 所以他那几天一直没离开学校, 就等着硝子和去欧洲出差的悟回来去横滨给她过生日，然后他好把生日礼物给他们让他们帮忙转交。

等来的却是硝子神色慌张地告诉他梨由回了神前家。

他和硝子匆匆赶去京都，看着门口挂上了白幡和花圈的神前族地，硝子腿一软差点跪地上。

梨由一定出事了。

那位病殃殃的少主告诉他们, 梨由昨晚闯入神前家，杀了包括自己父亲在内的三十多位族人, 因为她在最后关头动用了禁术, 所以死亡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咒术师不会变成咒灵, 也不会留下残秽。

夏油杰在神前家没感应到梨由残留下来的咒力，也就是说她恐怕真的出事了。

梨由被这群人害死了。

夏油杰看着坐在上首，以代家主身份处理后事的神前和光，心底的厌恶快要满到溢出。

这个私生子踩着她的尸骨走上了高位。

梨由离家后，他得到了少主之位，梨由出事后，他又得到了家主之位。

他得到了一切的同时，梨由却失去了一切。

他和五条悟都不能接受。

连夜从欧洲赶回来的悟，像疯了一样在神前族地闹事，让他们交出神前梨由。他找遍了每个角落，恨不得掘地三尺，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梨由已经死了。

如果不是夜蛾老师及时赶到，他差点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杀死了身为普通人的神前和光。

这是咒术师的大忌。

可笑的是，这也是非咒术师的仰仗。

夏油杰只觉得讽刺，这群人可以对他们动手，他们却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们不仅无法帮梨由报仇，甚至只能跟他们来所谓的各退一步，把这件事揭过不表。

因为梨由杀害族人这件事证据确凿，不管出于任何理由，都是罪大恶极。

神前家如果要追究，在正常社会，梨由就是杀人犯，在咒术师世界，她就是诅咒师。

夏油杰不想让她死后还背负骂名，五条悟也不想。

所以他和五条悟妥协了。

少年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能讨回所有的公道，但所谓的是非曲直不过是别人饭前饭后的谈资。

如果他们不想让自己最珍视的宝藏沾染上污言秽语的话，那就只能把她藏起来，不让外人知晓。

他们不是小孩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明白归明白，低头归低头，但心里的火憋得难受。

为什么你没能保护好她？

为什么我没能保护好她？

他忍不住埋怨别人，但更痛恨无能为力的自己。

被夜蛾老师绑回咒术高专后，两人赤手空拳地打了一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用力，五条悟差点把他打死，他把五条悟打成了废狗。

叫嚷着要喝酒要当小狗的悟，最后一滴酒都没碰，他拉着自己和硝子去山顶上吹了一夜冷风，看了一夜星星，说了一夜废话。

十二点的时候，夏油杰听见他和硝子轻轻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大小姐。”

“生日快乐，梨由。”

原来他们不喝酒是因为害怕错过了零点啊。

那一瞬间夏油杰的眼眶又酸又涩。

他心里某个地方已然崩塌，巨大的悔恨快要将他淹没。如果他当初能奋不顾身地跳进那片深海，结局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他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他对神前梨由的喜欢到了什么程度，但这不是他像个胆小鬼一样逃跑的理由。